從教會歷史的傷痕反思教會合一的困難與障礙 -- 聖多瑪斯．亞奎拿信仰交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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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ject: 從教會歷史的傷痕反思教會合一的困難與障礙

Author:
Ignati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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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Posted: 15:05:34 02/17/05 Thu

從教會歷史的傷痕反思教會合一的困難與障礙

劉子睿（聖公會聖馬提亞堂牧民助理）

教會的歷史傷口
　　筆者曾經就羅馬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於二零零零年三月十二日為教會的罪過公開祈求上主的寬恕撰文，1當中特別提及在教會歷史裏，基督的身體經歷了很多的分裂。今天看來，像是傷痕纍纍，若要尋求修和與合一，談何容易！

　　從這一角度來看，筆者認為教會若要正視修和和與合一的問題，便不能不面對過去教會歷史裏的無數傷痕。要揭開信仰群體的深層記憶裏深深埋藏了傷痛的根源，所牽涉的是非常龐大和複雜的「集體心靈手術」（collective spiritual surgery）和深切心靈治療，筆者認為今天的教會似乎未有足夠的屬靈勇氣和智慧，來清理這一筆信仰的債項！當然歸根究柢，我們最終是需要上主的愛，藉聖靈的感動，把我們的心融化，我們才可以開放自己的心靈，與其他肢體尋求真正的修和與合一。

　　過去十年，筆者有不少機會向不同宗派傳統（包括天主教）的弟兄姊妹講授教會歷史，其中最令筆者感到不安，卻又不知如何處理的，便是華人教會信徒普遍對教會歷史認識的貧乏，筆者形容這是一種「塗抹歷史」（obliteration of history）的可憐和可悲的消極逃避心態。不過，筆者一直都抱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信念，為了未來教會的修和與合一，默默地耕耘，盼望總有一天教會歷史裏的傷痕，不再加深信仰群體之間的分裂與隔膜；讓弟兄姊妹在深入了解教會歷史之後，亦不會單單看見別人眼中的刺，卻看不見自己眼中的樑木。

　　話說回來，今天教會歷史雖然還不算是基督徒的禁忌，不過由於信徒普遍對教會歷史無知，更令修和與合一無從入手。本文可以說是就筆者有限的觀察，大膽地提出一些閱讀和理解教會歷史的切入點，希望能夠引起更多弟兄姊妹的關注和回應，特別在堂會的層面引進教會歷史研習課程，讓二十一世紀成為重燃華人信徒關注教會歷史及信仰傳統淵源的世紀！

教會歷史的進路
　　了解教會歷史的傷痕，筆者接受可以有不同的進路。筆者覺得從神學和聖經經的角度出發，是比較穩妥的。2我們若不帶著問題來檢視教會歷史的話，教會歷史便會與我們今天所處的實況產生距離，而在教會歷史課程中，筆者最常遇上的問題是：「教會」是甚麼？這個問題我們從聖經的教導和神學書本中找到一些「標準答案」（model answer），相信並不困難。問題卻是在教會歷史中，我們所看到的教會又變成怎樣？今天我們身處的教會又如何？這個問題逼使我們反省，原來我們一直都像是一大群鴕鳥，把頭埋在沙堆裏，用盡各種方法來讓自己接受今天教會的現實境況，放棄了追尋教會本質的信仰及心靈渴求，安於現狀……。

　　最簡單和直接的例子便是我們接受自己屬於ＸＸ會，甚至多於我們同屬一身體，即基督的身體。在基督教（指離開或更嚴肅地說是從天主教分裂開的信仰傳統）圈子裏，我們接受宗派林立，像不同品牌的店鋪並存，而不再思想我們是變相的分裂。在基督裏我們本應是一家人，但結果我們卻接受大家竪立起圍牆，以堅持真理為理由，各自為政，在基督的愛裏，我們算得上是團結嗎？其實在教會裏分黨分派，很明顯是人性軟弱的緣故。早在新約時代的教會已經有這樣的現象，相信使徒保羅一定不願意這種情況會發展得像今天教會那樣組織化和體制化，問題出在哪裏呢？

帝國心態的沿革
　　教會的分裂，從內部的黨派之爭，發展到地方教會按著神學概念的分歧、體制上的差異和對信仰傳統不同的理解等問題而對立起來，背後確實有不少頗複雜的因素，筆者會比較強調，使這些負面因素強化變成破壞基督身體的毒性細胞的，乃是一種今天亦潛藏於我們內心隨時會被誘發的可怕心態，筆者命其名為「帝國」心態。這種心態，簡言之，是勝者為王，唯我獨尊的霸權心態。「帝國」一詞，從歷史的角度來理解，便是指當時教會身處的羅馬帝國；即使羅馬帝國後來崩潰了，但這種心態在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之中，仍然可以借屍還魂，對教會造成無法估計的深層破壞，至今還十分猖獗，我們隨時都會被這種心態毒害而不自覺，懇請各位弟兄姊妹要非常小心，盡量避免受到感染，否則遺害極大！

　　帝國心態的出現，其實可能早於羅馬帝國，若單從教會歷史角度來看，其始作俑者要算是君士坦丁大帝（Constantine the Great），帝國心態再加上「君士坦丁元素」，3對教會的影響非常深遠。君士坦丁在位年間，基督教尚未正式成羅馬帝國的國教，可是帝國心態滲入教會於無影無形，卻是極難防備。公元三二五年君士坦丁為了保持帝國精神的統一，便直接干預亞流（Arius）對基督的看法所產生的爭端，在尼西亞召開了首次普世大公會議（ecumenical council），帝國君主介入教會信仰問題處理就此開了先河。後果更加嚴重的是，教會可以借助帝國的權勢和力量，來鎮壓及懲治被教會視為「異端」的人士，這是在君士坦丁以前教會始料不及的！公元首三個世紀，基督信仰於羅馬帝國內雖然沒有合法地位，基督徒經常受到殘酷的逼迫，甚至殉道，教會卻能以德服眾，並未以霸氣凌人。第四世紀以後，時移勢易，教會得著世俗權力的支持，甚至可以用血腥的手段來對付「異端」，已經失落了福音原本的精神！

　　到了十一世紀，以羅馬為信仰領導中心的西歐教會，在累積了數世紀與東方希臘正教（以君士坦丁堡為信仰領導中心）的磨擦與糾紛之後，終於在一零五四年正式決裂，而在十字軍時代，由於權力和財富的慾望與野心，君士坦丁堡在一二零四年遭受來自拉丁世界的軍隊劫掠和破壞，雙方的裂痕因著無辜者的血而變成難以縫補的鴻溝，東正教的歷史及其豐富的靈性傳統亦在西方拉丁教會的帝國心態下被逐漸抹去，成為了被遺忘的歷史。羅馬與君士坦丁堡之明爭暗鬥，其實早於君士坦丁大帝於公元三三零年在拜占庭（Byzantium）建都並易名為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開始，羅馬帝國內東西兩方政治、文化、經濟，甚至屬靈權力的明顯競爭不斷白熱化，帝國心態最終腐蝕了教會的靈魂，使羅馬教會與希臘正教互不相讓，弄至悲刻收場。

　　十六世紀之前羅馬拉丁教會確實有其腐敗和黑暗的地方，但嚴格來說，教會並非一無是處。好像著名的基督教人文主義大師伊拉斯母（Erasmus），他一面批評及諷刺教會，另一方面堅持不會離開教會，始終期盼著教會有一天會改變，以至合乎上主的心意。可惜的是，當馬丁路德等輩提出改革聲音，又未能與當時教廷內採溫和及開明改革立場的人士如干達利尼樞機主教（Gaspar Contarini）取得共識，最後改革陣營與教廷均傾向帝國心態中勝者為王的解決方法，導致因為信仰上的意見分歧而生靈塗炭，教會的內部改革浪潮演變成慘烈和漫長的宗教戰爭，大家之間的血海深仇，使修和與合一的對話無法開展。直至今天，基督教（改革陣營衍生的無數宗派）和天主教（羅馬公教）仍然存在著極多的誤解，特別在福音派教會中不少信徒還認為天主教是「異端」呢！4

重新認識教會歷史
　　筆者對分裂與合一的體會，基本上是受一位耶穌會神父鄧雅各（Fr. James Duncan, S.J.）啟蒙。多年前自己在一方面講授教會歷史之餘，又有機會旁聽鄧雅各神父的課。鄧神父對於過去教會一次又一次的分裂實在感到痛心，他在課堂中語重深長地指出，在邁向二十一世紀之際，我們是任由教會繼續地分裂下去，抑或盡自己一分微小的力量，來嘗試逆轉分裂的趨勢，讓教會──基督的身體──可以朝向合一的道路邁進呢？

　　筆者在研習教會歷史的日子裏，經常都為著過去的傷痕而難過，激動得熱淚盈眶。今天我們確實需要更加懇切地學習謙虛，敢於承認自己的錯誤，祈求聖靈感化我們，互相包容與寬恕，才能在上主面前尋求真正的修和與合一。

　　二十一世紀對筆者來說，是普世教會一起在聖靈裏等候復興和更新的世紀；復興和更新的具體標記之一，便是普世教會彼此之間的修和與合一。當筆者強調帝國心態足以破壞教會尋求修和與合的努力之時，亦深信聖靈仍然會幫助我們，讓我們得著靈性的覺醒，使我們可以看清楚自己的不足，和懂得欣賞其他在基督裏的信仰群體的優點與長處。與此同時，聖靈奇妙的工作在過去、現在及未來，都會啟迪我們，引導我們去經歷上主的愛。只有當上主的愛充沛地在我們心中之時，我們才真正地可以帶著能力，來驅除那腐蝕我們心靈的帝國心態，我們始可以得著釋放，再不會被歷史裏的傷痕所捆綁，亦再不會抹去或埋藏本身的歷史。

　　今天我們要加倍努力，鼓勵教會裏的弟兄姊妹，虛心地祈求聖靈的引導，加強對教會歷史的研習。5我們的群體學習，便是最適切的集體心靈治療，讓我們敢於正視教會歷史裏的傷痕。藉著聖靈的洗滌，我們傷痛的集體記憶裏的種種苦毒、仇恨、嫉妒、猜疑、紛爭……，都可以淨化。修和與合一的道路畢竟仍會是漫長和布滿著荊棘的，沒有捷徑，亦沒有速成的簡易方法。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公開悔罪代表了羅馬天主教踏出了重要一步，在其他基督教信仰群體方面，我們有甚麼回應呢？我們願意一起攜手向上主悔罪嗎？我們願意忍耐地互相扶持，援步向前挺進嗎？我們都需要上主的憐憫，深願上主垂聽我們的呼求，能夠在修和與合一的道路上堅立我們，在人群中見證主耶穌基督的慈愛。

注
1. 見《公教報》第2938及2939期（2000年6月11日、6月18日），＜教會淨化記憶──基督徒責任＞一文。

2. 不過教會歷史中的種種事件，特別是政治與文化等社會因素，卻又不斷地影響我們的神學概念和對聖經詮釋的觀點，並且同樣引導我們對過去所發生的事情有不同的理解，故此教會歷史確實有需要不斷重寫和修訂的相對價值存在。這方面筆者最近接觸的著作是Adrian Hastings (ed.) A World History of Christianity (London:Cassell, 1999)。Hastings的編著，便是嘗試跳出以歐洲為中心和以教會為中心的觀點，來重繪基督教歷史於亞洲、非洲、美洲、大洋洲及太平洋地域所展現的圖畫。

3. 君士坦丁元素可以參考施耐達（Howard A. Snyder）著：《奮進的衛斯理與教會更新之模式》（香港：循道衛理聯合教會文字事工委員會，1984），頁120及139。書中施耐達引用約翰衛斯理的說法，指君士坦丁於公元四世紀給予教會非常致命的一擊，把財富、榮譽和權力毫不吝嗇地傾注在基督徒身上，使基督徒輕率地跌進各式各樣的罪惡深淵，筆者稱之為「君士坦丁元素」！

4. 筆者本身是聖公會會友，接近天主教傳統，多年前就曾經因此被學生善意地勸喻應及早離開，「棄暗投明」，令筆者啼笑皆非。

5. 教會歷史的入門書不少，筆者推薦陶理（Tim Dowley）主編：《基督教二千年史》（香港：海天書樓，1997），雖是繙譯卻具參考價值；此外，以事件和人物為軸心，並能提綱挈領介紹教會歷史的，可參考：

1. Mark A. Noll, Turning Points: Decisive Movements in the History of Christianity（Grand Rapids: Baker Books, 1997）
2. 梁家麟著：《基督教會史略──改變教會的十人十事》（香港：更新資源〔香港〕有限公司，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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